咸鱼圆

lof不用了,偶尔上来吃东西。
创作最光荣。
单机人,经常做db事,忽略我。

智齿

    在某个早晨,刷牙时发现牙龈肿了。在最大的臼齿后方,鼓起来一个深粉的丘,牙刷捅到会钝痛,但用舌头去舔就是一种轻痒。这本来算不上什么大发现,我在十六岁时就从黑白的影片上看到四颗智齿,有两颗在呼呼大睡,当即暗暗祈祷它们不要在我之前醒来。

    牙齿是身体上最与我较劲的部分。我很不屑且粗鲁地对待它们,它们也用傲慢和脆弱来反击我。在我温和的外表下,牙齿就是最富有反抗精神的锋利。无论是早早掉落的乳牙、迟迟不长的恒牙,还是黑黢黢的龋洞、跃跃欲试的智齿,似乎都是对我热爱甜食的惩罚。也许牙齿嫉妒舌头,因为舌头热爱糖分与脂肪有什么问题呢。

    不过话说回来,我第一次了解智齿是在乳牙还没有脱尽的年纪,看长大的皮皮鲁和超能智齿的故事。有人把智齿和超能联系在一起,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文字的蛊惑:“智”,听起来和聪明智慧相关欸。然而我是很愚钝的人,即使拥有四颗智齿,好像智慧女神也不曾给过我什么礼物。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耗尽精力,真未见其智也。那么这个“智”是“智人”的智吗?北京直立人的一个特点是牙齿粗大、考古学者可以从牙齿磨损程度判断年龄,都没有提到智齿,只有医学生朋友看到课件说:“不要靠近人解,会变得不幸!”

    直到现在,我仍然沉迷于无印篇。小时候它叫宠物小精灵,然后是神奇宝贝,然后是无印;不过主角团的名字一直不曾改变,也算是与童年一点不曾断裂的联系。小智虽然叫小智,却似乎不太聪明,铁憨憨似的,弹幕里总在刷“傻东西”,后来才知道是小智的日文谐音。不过聪明与否总是相对的,不会有人在所有领域一直聪明吧。

    和张扬的我本人不同,我的智齿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分不声不响地悄悄生长,大部分那时候连我也能瞒过去。它像我中学时代的假想敌(被师长恐吓着树立的),会趁着别人睡觉时疯狂学习做题背书,白天装作无事发生。可是我还是要睡觉的。我不睡智齿就不长了吗?

    质变体现在剩下的两颗也放弃假寐,冒出乳白色的尖尖角,吃饭不能碰刷牙不能碰,不要提蜻蜓立上头。我有时会把嘴张成河马,观察两棵小小钟乳石的长势,如果它们长得像春天的笋子一样快就好了,长痛不如短痛。智齿顶在牙床,隆起似火山将爆发。很奇怪,一联想到山丘与石头,就好像与大地构成了某种联系,智齿虽然不是雅典娜的恩赐,但会不会是盖娅的微笑呢。

    最疼的时候我会躺在床上发呆。越是深黑的夜,越是觉得胀痛,不过再痛也没有发炎,我更是只能忍着。于是在心里默默回味白天的(今天的昨天的前天的和十几年前的)郁闷时刻,一边忍受牙齿造反,默念智齿不睡我不睡。常常无缘无故,眼泪就掉到枕头里了。面颊、手脚、后背在毯子里蒸出一层水汽,有冷有热,只想着今完又白洗了头。凌晨时,黑夜会在我的眼下刷上两笔,作为自己的落款,嘲笑镜子里萎靡憔悴的女士。

    相比之下,我的邻居就十分不幸。本市药店对消炎药管理严格,牙科门诊全部关闭,我们翻出了家里所有的药片送过去。嗯,喜欢小火龙的训练家本身就爱接受挑战;不过我是妙蛙种子派的,这福气给我,我不要。

    然而这些有实感却不严重的疼痛是最倒霉、最无足轻重的。还有剧烈运动完的偏头痛。还有怎么调理也不会缓解的痛经。还有抽血后留下的大片淤青。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体验,与智齿一并构成了隐秘的疼痛与欢乐,成为我青春期的底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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